(一)
城外,马车上。小队接受委托后便在光头的催促下匆忙地和贝拉告别了。
马车由一个佐德盗贼团的人驾驶着,深深的兜帽掩盖着自己的面容,但从布鲁克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布鲁克的老熟人。
天气晴朗的夜晚月明星稀,忙了一晚的众人在盗贼团的马车上享用着贝拉为他们准备的烤面包。附赠了几壶水和几瓶酒,是这伙人这两天难得的悠闲时光。
“所以说,小姑娘你居然是教会的大小姐吗?”
“是哦!我可是很尊贵的人!”
“果然……那头金发一看就是贵人的标志。”
光头说完,法尼娅昂起了头,用尊贵的姿态理所当然地靠在了卡莲娜的身上。卡莲娜出身骑士,在和法尼娅经历了种种事情之后,她对这个贵族小姑娘的态度端正了许多,也对这种法尼娅能依靠自己的场合十分享受。
当然,如果是在冒险中,卡莲娜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丢下她不管的。
“那这位没用的骑士小姐有什么故事分享吗?”
“不是你这……”
“她是贵族的狗腿子。”
斯塔在喝水的间隙骂道,下一秒他的背部就被结结实实地拍了一巴掌。
“你不说话我都快忘了你这个贫贱的盲人猎人了。”
卡莲娜从侧面锁住斯塔,一下一下地挤压着他的脖子。
“你们队里面还养着一个瞎子?真是不容易。”
斯塔想争辩些什么,但苦于喉管被死死地掐住,只能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哎呀,身为骑士尊重贵族是好事,别欺负这个小瞎子了。”
光头撇下闹成一团的三人,瞥向另外的两人。索姆和宇是刚刚与他正面交手过的两人,在他看来这个用刺剑的与这个用长刀的应该是这个队伍的战力代表,虽然几乎都是被他轻易制服,但动作和气势看起来都像模像样。
光头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了,如果不是因为近乎孤立无援的局面,谁会愿意去委托这种等级的冒险家呢?
但是至少是贝拉的熟人们,信用至少是有保障的。
宇气鼓鼓地盘腿坐着,一遍一遍地用水壶里的水擦着战斗时留下的血污,尽管这是徒劳的。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洁癖发作,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命不凡的他没有办法接受刚刚自己被一下撂翻的事实。
索姆刚才在酒馆里睡够了,布鲁克的故事让他回忆起来以前在学校里讲课的老师,便一下子进入了梦乡,睡得十分安稳。此刻他正缩在角落看着夜空中屈指可数的星星,轻松而又愉快,感觉不像是受到委托,更像是外出郊游。
星星看腻了,他看向同伴们,斯塔仍然被锁着,而且卡莲娜并没有松开手的样子,斯塔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青筋暴起,双眼只得死死地盯着夜空。
“啊!斯塔在看斯塔(star)!”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冷笑话了啊!快过来劝劝卡莲娜!”法尼娅急得跳脚。
斯塔仍然在做殊死反抗,胡乱甩动的右手不经意间抓住了卡莲娜挺起的胸部。
在他的感觉上,应该是抓到了什么要害部位,因为卡莲娜的动作明显的缓和了下来。还没有喘息的机会,下一秒钟卡莲娜就将他整个拎起,甩上了天空。
“啊!斯塔变成斯塔了!”
(二)
斯塔在这之后安全着陆。车夫得知情况后算准了他下落的位置停下了车,法尼娅抓住了机会在他尚且位于半空时对他释放准备良久的“漂浮术”这一魔法。这是牧师的魔法之一,最初级的运用便向现在一样用来紧急解救从高处坠落的人,但在那些强大的牧师手上便变成了随意更改队友高度的强大技能。
“没想到小牧师还会这个技能啊,了不起。”还在马车上的布鲁克说道。
在短时间内用法力效果承受斯塔下坠的重量和速度并将其化解着实是一件麻烦事,卡莲娜背起几乎耗光法力的法尼娅,看都没看那个瘫软在地上的斯塔,便跟上队伍上了马车。
车夫一言不发,就像无事发生过一般,沿着蜿蜒的山路安稳地驾驶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佐德盗贼团的总部。没想到在七折八弯的山上会坐落着这么一个微型堡垒,坚固的城门城墙,抵御了政府军队一次又一次的围剿;堡垒内五脏俱全,下到基本的宿舍仓库,上到酒馆、铁匠铺、杂货铺,甚至标准的公共浴室都有所分布,这对宇来说是个好消息。
“简直就是个城镇嘛……”卡莲娜说道。
此时已是凌晨,街上冷清清的,空无一人。唯有酒馆里面传来些许喧闹的声音。
“唉,又在偷懒。”
光头愤愤道,那些是本该巡夜的守卫,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就没什么人会看到这个小队的突然出现,虽然自己已经编好了理由。
马车停在了一幢老旧的两层洋馆前,看样子十分偏僻,洋馆后不远处就是高高的城墙。
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一男一女,没有一丝倦意。看到光头身后跟着五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稍稍提起了戒备,男的向前一步发问:
“布鲁克,怎么才回来?后面的是谁?”
“这些是老子挑选的帮手,我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
“可靠吗?”
“至少能帮上忙。”
“唉,反正现在人手越多越好……”
男人往光头的身后看了看,这种感觉更像是拖家带小来这里做客的。
“之前跟你的九个人,慌慌张张地回来,说是要来找帮手。”
女人从台阶上跳了下来,说道。
“那群人之后怎么样了?”
“依参谋大人的命令,已经控制起来了。不如杀了吧?”
“她下令倒也果断,之后听她安排吧。我现在带这帮人去见见参谋和团长。”
“参谋倒是在……团长还没有看她回来呢。”
“那么晚了还在外面?也罢,就见见参谋,反正她是这边做主的。”
小队的五人面面相觑,光头说参谋做主,也就是说甚至是可以代替团长行使职责,这会是多么强悍的一个人物?还是说这个光头表面说帮助团长救助佐德盗贼团实则是把他们拉入了参谋的贼船?堂堂盗贼团团长深夜未归,黑帮火并?走私越货?
参谋穿着大衣叼着雪茄兴许还会瞎了一只眼睛的这种老奸巨猾的形象,团长心狠手辣满身鲜血的恶贼形象就这么树立在了小队的心目当中了。
大门“吱呀”的被门口的两人打开了,光头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继续在门口守着,等候团长的回归。
小队进入洋馆,便跟随光头一路走上二层。
“这儿还真够热闹的,明明都已经这么晚了。”
本来洋馆里是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但是因为是斯塔的发言,小队成员们下意识地变得更紧张了。
“嘛,夜晚的门后面传来一点声音也不奇怪吧~”
“索姆,请汝不要在这个地方耍不正经。”
“嗯……感觉就是一些讨论的声音还有那种……书写声?”
“小瞎子眼睛不好使,耳朵倒是灵!”
“谁是小瞎……”
“你说的不错,现在全员都在加班工作中,毕竟真正能为我们盗贼团提供可靠地经济来源的估计就这屋子里的人了。剩下的人,哼,就是一群……”
说着,光头锤了身边的强,墙面上立马爆出了裂缝。
“不说这些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里吧。这本来是给团长居住的洋馆,现在将它改造成我们的指挥中心与行动中心。一层是普通团员宿舍、食堂和仓库,二层主要是我、团长和参谋的办公室、各自的寝室还有一间会议室。”
“没想到你这样的居然还是个管理层”卡莲娜在旁边开玩笑。
光头嘿嘿笑了两声,指着前面一扇双拉门:
“到啦,这里就是团长和参谋的办公室,我们进去……”
“那……那个,布鲁克叔叔。”
众人回头看去,跟在最后面的法尼娅弯着腰,红着脸,稍微有点发颤:
“我想先去一下厕所……”
“哈哈哈哈哈,想去就去吧。原路返回一直走到底便是女厕。”
法尼娅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便一溜烟的溜走了,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应该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行,咱先进去吧。”
布鲁克说着,顺手就推开了门。
一位满脸伤疤的沧桑中年男子,抽着雪茄,阅读着一份又一份文件,蛇蝎一般的眼神……
这些都没有。
屋内没有什么参谋,只有一位女仆,穿着围裙制服卖力的拖着地板,一边轻声地嘟囔着:
“又把果汁洒在地上……”
这种卖力应该有一种愤怒在里面。
她突然意识到门口被推开,看着领头的光头和身后四名陌生人,脸上逐渐浮现出来了一种疑惑和惊讶。
“布鲁克……这是……”
“怎么还在扫除啊?”
卡莲娜探头看去,恍然大悟:
“参谋也不在?”
“啊……这个打扫的声音,是女仆吗?”
“女仆小姐,请汝帮吾洗涤一下这件衣服。”
宇一路上积累的不满在看到能够排解的人以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竟然直接走上前去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等下,这些人搞什么啊?!”女仆将手中的拖把靠边放好,戴上桌子上的眼镜后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在他看来粗鲁的男子。
“布鲁克!解释一下!”女仆朝后面喊道。
“长刀男!冷静一点!这个女人就是我们的参谋!”
宇退了两步,这个形象落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毕竟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女仆”的气质。
“没错,我就是佐德盗贼团的参谋,兼团长的女仆,请您具备一些应有的礼仪。”
“这不还是女仆吗?请汝帮吾洗——”
“听人说话啊!参谋这个身份可是大于女仆的!!!”
(三)
据不正规的研究调查表明,女性的憋尿能力不及男性的一半。
据不正规的投票调查表明,最绝望的时刻莫过于内急却没有坑位。
法尼娅,同时满足。
“为什么门锁着啊?!”
法尼娅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身体呈现绝望的九十度,靠在了厕所的门上。
“里面的小姐夫人太太怎样都好啊!!能不能快一点!!”
法尼娅痛苦地叫着,那估计是没有什么人听过的绝望的吼叫。
“啊咧咧?没听过的声音呢!你是谁啊!”
门后传来了清脆而有活力的女声。
“我是光头……布鲁克找来的帮手,今天才来这里,好啦求求你快开门!”
“布鲁克?啊!那就是莉莉的朋友了!你想上厕所吗?不行哦!因为莉莉我还没有好哦!”
“那就请你快一点啦!啊……要……不行……”
法尼娅搜寻着脑海中所有魔法,但感觉并没有什么能够缓解现在的情况。
当她走投无路正想用“低阶惩戒”砸开这扇木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轻轻地推开了。此时法尼娅才发现,这个不大的厕所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自称“莉莉”的女孩子。
“这房子闹鬼?!”法尼娅恐惧地想到,但管不了这许多了,尿在裤子上比被鬼吃了更恐怖。
“唔嗯……”法尼娅发出了释放后的轻松与轻微疼痛所引起的呻吟。
“原来憋久了还会出现幻觉的啊……大发现……”法尼娅一边嘟囔一边整理。
“啊!大姐姐!看来真的憋得很难受呢!”
这阵突然炸响在左手边的声音将心智全部炸飞了,法尼娅感觉全身上下都在起鸡皮疙瘩,除了“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尖叫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方法。
“是谁!”法尼娅提上裤子躲向右边,定神一看,并没有什么魑魅魍魉或是入侵者,盥洗台下方的储物柜打开着,只有一个娇小的银发女童蜷身蹲坐在里边,“咯咯咯”地捂着嘴盯着法尼娅笑着
“你你你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银发女童跳了出来,插着腰,法尼娅看着这个比她还要矮一点的小姑娘摆出了相当自信的姿势:
“莉莉的名字叫莉莉!躲在这儿是为了吓你一跳!”
“单纯的恶作剧?!”
“没错!来陪莉莉玩儿一会嘛!”
莉莉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水枪,不由分说地开始射击。
“大姐姐接招!!”
“呀!别!住手!啊啊啊啊啊!!”
法尼娅胡乱地挡着,这水枪的火力比她看起来的猛烈多了,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湿透了。脸上、头发上也被全部打湿,此时的法尼娅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与戏弄。
“被我抓住你就死定了!我要用神圣魔法烤焦你!”
法尼娅向前一扑,但却扑了个空,女童的欢笑声一下子的远离了她,她抹开眼前的水珠,发现女童已经站在了距离厕所将近50米的走廊拐角处,那是她刚刚走过的地方。
“好快?!”法尼娅跪坐在地上,透过虚掩着的门看着那个在另一边挥着手灿烂的地笑着的女孩子
“大姐姐!来追莉莉啊!”
“混蛋!站住!!”
法尼娅抓起靠边放着的法杖,拉开门就朝她冲去,心头的怒火还没烧旺,却又被从门上掉下来的水桶里的水给浇灭了。
“什么?!水桶!什么时候!”法尼娅好不容易挣脱了水桶,却只捕捉到了银色的头发消失在了走廊的末端。
稍微有一点战斗经验的人就可以冷静地猜测出,这是一种诱敌深入的伎俩,但法尼娅缺少的就是战斗经验,唯有被不断戏弄的气急败坏。
“给我站住!别跑!”法尼娅也迈开步子冲了出去,冒险时的长期逃跑经历让她也锻炼出了不差的速度。一下子就追到了走廊的拐角,却又被埋伏在地上的莉莉跳起来吓了一跳。
之后,走廊里重复着一个金发少女追逐着银发少女,然后金发女童不断地被埋伏好的银发少女整蛊的桥段。
在旁人看来,其实就是两个小姑娘在嬉戏打闹。
法尼娅一点也感受不到嬉戏时的乐趣就是了。
(四)
“布鲁克,叫你出去找帮手,你居然就找来这些货色?”
女仆……不如说是穿着女仆装的参谋,坐在办公桌内,一遍一遍地扫视着房内的四名冒险者。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我们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
卡莲娜义正言辞地说着,一小部分是被他人轻视的自尊受挫,绝大部分是想到这个时候要是被雇主辞退了那报酬可就泡汤了。
“没错,请汝不要轻视吾等。”
斯塔和索姆虽然没有说话,但都也表示不满的样子。
其实,这三人也就是不能接受大晚上的被扫地出门,至少要在洋馆这么高级的地方住上一晚。
“经验丰富……但他们至少是我布鲁克带来的人,别不给老子这个面子啊!”
参谋瞟了一眼布鲁克,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着两眼之间。
“罢了,你觉得行就行。你们四个今晚先住下来,其余的事儿明早再说。”
“他们是五个人,还有一个现在在厕所。”
“随便,怎样都好。”
她站起身来,打着哈欠,从身后的柜子里面翻出来一把钥匙,丢给了光头:
“布鲁克,带他们去这个六人寝室,今晚安排他们睡……”
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重重地踢开了,闯入了一个银发的小姑娘,带着悦耳的欢笑蹦蹦跳跳地扑向了参谋。
“莉莉大人?!”参谋踉踉跄跄地接住了她,稳住身子后有些生气地盯着她:
“我说过多少次了请您不要这么扑向我!而且进门要敲门!”
此时,她确实像一个有些严厉却又懂得照顾人的女仆。
“先不说这个姐姐!有个家伙在追我!”
“什么?!又惹麻烦了?”
莉莉指着门口,此时众人才发现门口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法尼娅。
“哈啊……混蛋……给我……站住……”
“法尼娅?!”小队的其余四人立马站起了身,除了被凳子绊倒的斯塔以外,全部冲向了法尼娅。
“怎么会这样?!不是去厕所了吗?”卡莲娜掏出手绢,擦拭着法尼娅脸上的水珠。
“水管炸了?”
“喂,请汝等解释一下,这个女童是谁?对法尼娅做了什么?”
这个抱着小姑娘的女仆参谋,看看狼狈的法尼娅,又看看怀里的莉莉,脸色逐渐地难看起来了。
“莉莉……又恶作剧了?”
“哎?莉莉没有。”
“又捉弄别人了吧!”
“莉莉没有!她是莉莉的新朋友!”
“还敢狡辩!今晚没有晚饭吃!”
“哎?!怎么这样!莉莉忙了一天都快饿死了!”
“那你自己去解决!”
她把莉莉放了下来。
莉莉回头看向女仆铁青的面容,小姑娘只得红着脸、嘟着嘴,满脸不情愿地走向法尼娅。
这个画面莫名其妙的和谐,就像是两边的小孩子在玩耍中产生别扭以后家长督促和好的过程。所以,莉莉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地靠边看着。
“那个啥,金发的姐姐,我……向你……道歉。”莉莉嘟囔着。
“我听不见!”还没等法尼娅开口,后面的女仆却大声的叫着。
“啊啊啊我知道了!”
莉莉猛地抓住法尼娅的手,鞠着躬:
“我——佐德盗贼团团长莉莉!不应该这么捉弄刚见面的姐姐!请你原谅我!”
“你……你说什么?”
法尼娅本来想着小孩子道个歉就完事了,却从来没想到——
“你说你是团长?盗贼团团长?!”
莉莉看着面前这个无比惊讶的大姐姐,和旁边盯着她同样无比惊讶的众人。霎时觉得一切又变得妙趣横生起来。
她再次灿烂地笑了,那是孩子才会有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没错!我就是盗贼团团长!这个地方的主人!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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